23
三人上车。
迟宇坐在副驾驶,点开导航,问许舒:“喂,庄清砚家的地址是什么?”
谁知,许舒还没开口,迟越便自行输入了文字。
“……现在开始导航。”无感情的语音回响在不算宽敞的车内空间,汽车起步,车窗涌入微凉的夜风。
“?”迟小少爷震惊地看着自己二哥,“你怎么知道?”以前也没觉得他和庄清砚很熟啊?怎么连家庭地址这么私人的信息他都能记住。
迟越在红灯前停下,镇定地答:“大学期间去过几次,他搬家的时候帮过忙。”
“从没听你提过,”迟宇头一次觉得自己二哥这么陌生,“那你们后来……”不会闹掰了吧?不然之前家里一直盘算着和庄清砚合作,他也没跟爸表明他俩是朋友。
“没什么,关系淡了而已。”迟越的面部表情一向不算丰富,纵使是一起生活十几二十年的亲人,都很难从他的眼神或是嘴角精确推测出他的心情。
“是呀,这就是人生嘛,”许舒风轻云淡地在后排插话,“谁和谁能保持友谊,谁又能一直在谁身边,都说不准。有的时候,错过的没办法挽回,也只能承认这就是命运的安排。迟越,我的话有道理吗?”说到最后,他还反问了一句。
迟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什么“谁在谁身边”,什么“没办法挽回”,怎么一股子谈情说爱的狗血味儿?可他这个工作狂哥哥?和大变态庄清砚?怎么想都觉得无比荒诞。
迟越没有答许舒的问题,而是连接蓝牙,打开了车载音响。舒缓的抒情歌在车里慢慢流淌,迟宇听不出这些歌是什么语言,但宛如耳语的曲子让他逐渐萌生困意。
“啊——怎么还没到?”他随着歌手深情的高音演唱打个哈欠。
“快了,转个弯就是,”迟越打打方向盘,驶向一个亮着大灯的高档小区,“许舒,你从前门进还是从地下停车场进?”
“前门就好。”许舒没对他提太多要求。
迟宇四处张望,瞧见一位在门口转悠的老头跟马路对面的老太太招手,便随口问道:“庄清砚都不下楼来接你的吗?你看看人家老两口。”
此话一出,迟宇似乎在迟越脸上看到一丝笑意。
许舒也在笑,但这种浮于表面的笑容在强灯下尽显无处掩饰的狼狈:“他很忙。”
“大晚上了,还忙什么呢?”事实上,迟宇并没有嘲讽许舒的意味,他只是因为太困太累,想动动嘴巴避免睡着。可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许舒本对他印象不算好,现下更是又多给他扣了几分。
迟越打开位置旁的瓶子喝了点儿水,在许舒准备进门的时候突然叫住他:“喂,许舒。”
“什么事?”他不耐烦地扭头。
“你的话很有道理,很多事说不准。”
……
“命运确实充满了不确定性。”
语毕,没等他反应,迟越便启动汽车,向自家方位驶去。
24
迟宇和迟越回到家中。目前只有他们二人居住的大房子,在开灯之后略显空旷。
“很晚了,快去睡吧。”迟越疲惫地揉揉眉心,嘱咐道。
迟宇点头:“嗯,哥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可是,他刚准备上楼,就被迟宇叫住。
“小宇。”
“什么?”迟宇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二哥。
“他……当时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么?”迟越问。
“谁?”迟宇当下没反应过来。
“庄清砚。”
“哦,他啊……”不提还好,一听到这人的名字,迟宇就回想起自己躺地板上时看到的旖旎场面,脸色微红,“自己有家不回,都去酒店了,你说他能在那儿干什么?无外乎和他炮友来上几发,揍我一顿又继续搞。许舒那家伙也是真能忍,绿帽子大得都堪比菜地了,庄清砚到底……”
“我睡了,晚安,小宇。”没听他说完,迟越便走到自己房门口,推门进卧室。
“啊?”迟宇猝不及防地被晾在原地,只能对着白白的门板空感疑惑。
他哥实在是太反常了。
下次要能再见到庄清砚,他一定得把这二人的往事问得一清二楚。
上楼躺床上,迟宇本该一沾被子就睡着,却迟迟无法闭眼。今晚他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,复杂得超出了他心理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。翻来覆去一会儿,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,给庄清砚发了句:“你是我的证人,要是警察找到你,记得帮我澄清!”
毫无意外,这信息并未立即收到回复。
算了算了,明早再说,反正都知道他家住哪儿了,大不了到时候去小区堵他,以还自身清白。
25
没想到,一直到第二天中午,庄清砚都没理他。
他不是很爱发消息吗?想到去他套房前收到的十多条信息,迟宇把聊天框上拉,又使劲下滑,不断刷新。
还是毫无动静。
这人怎么这样!迟宇一边焦急,一边生气,又把微信反反复复关闭再打开。
他不会……把自己的账号删除了吧?
不对,被删的人无法发出消息。
左思右想好一会儿,迟宇一下想到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自己的舅舅,一下想到冷漠高傲的庄清砚,一下想到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好友,憋得心头发慌。
终于,十分钟后,他的手指迎合了他脑内的混乱思绪,微微颤抖着,点开聊天界面,发起语音通话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尖锐的电子音响了好一阵也没人接,一分钟后被自动掐断。
他不服气,又打了一遍。
依旧自动掐断。
迟宇的倔脾气上来了,他认定庄清砚该为他的遭遇负责——也不是说负责,毕竟他确实没责任——但自己都那么惨了,还被他玩弄殴打,他真的就那么冷酷,对自己的后续不闻不问,一点儿恻隐之心也没有吗?
不近人情的恶魔!迟宇暗自评价。这人不仅用难听的名字和所谓的“光辉事迹”占据他家庭教育的半壁江山,轻松抢占了他辛苦工作后本该得到的劳动成果,还在昨晚,和他的垃圾小三奸夫像有仇怨似地戏耍他。
恶魔。
恶魔恶魔恶魔恶魔恶魔!
迟宇一遍一遍恶狠狠地默念着,仿佛这样,就能把自己的嫉妒、忿恨和困惑,根植于这个短促而尖利的词语里,化作闪着寒光的剑刃,深深扎进庄清砚如冰石般坚硬寒冷的胸膛。
当迟小少爷正挣扎于内心无法排遣的苦闷时,枕边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。
理智上,他知道该晾着这位打电话的恶魔一会儿,让他也体验一把没人回应的焦躁,但是——
“喂,庄清砚,找我干嘛?”作为成年人,为了自己名声的清白,还是别那么情绪化了。
“有事?”庄清砚简短地问,“一直在忙,没看手机。”
“周末还忙啊?”听了他的解释,迟宇的气消了一半,“你不是拿下那么多项目了?还不够?”
“不是工作,是其他事。”二人难得有心平气和对话的时刻。
“你听说卡尔顿酒店的案子了?”迟宇问他。
“嗯。”
“托停电的福,我成了嫌疑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的回复简单得有些敷衍。
“但当时我和你在一起啊,”迟宇暗示道,“你能不能……”他应该懂得自己什么意思吧?
“……”庄清砚没吭声,但迟宇听到对面紊乱的气流声,莫名觉得他在憋笑——他也会笑?不可能,停止思维发散。
“喂,庄清……庄哥,砚哥,拜托了。”因为运气差沦落到看别人脸色行事,再怎么不痛快,他都得忍。
“蠢。”
“什么?”怕没听清楚,迟宇又问一遍。
“我说,迟越的弟弟居然这么蠢。”庄清砚毫不留情地讽刺道。
“你……”果然,恶魔并不会突然变天使,迟宇强忍怒火,“我怎么蠢了,理由呢?”
“也不是不能给你作证。”庄清砚话锋一转,正色道。
“那……”这人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?
“但是,找我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庄清砚沉声说。
“所以你要什么?”原来如此,他怎么就忘了,和恶魔交易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……
“你能给我什么?”恶魔耳语。
“钱?”迟宇首先想到。
“你觉得我缺?”恶魔快速否决。
“那……那你缺什么?”迟宇硬着头皮问。总之,事态都到这一步了。
“最近我倒是真缺一样东西。”恶魔不要脸地开始提要求。
“嗯,你说。”迟宇有不祥的预感。
“昨天,行苇小狗和我的合约结束了。”他能想象到对面的恶魔在狞笑。
“合合合合约……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?迟宇的脑电波被地狱深处传来的次声波扰得四处乱窜。
“我缺一只可爱又听话的小狗。”恶魔显露出尖锐的獠牙,狰狞道。
“小小小小狗?”他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,“嘶”了一声,又结结巴巴地反问。
“今天之内帮我找一只吧,”恶魔直白地告诉他,“处男,脸好看,身体健康,体力好,经得揍——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。”
26
第二次来到庄清砚居住的小区门口。
白森森的大理石柱像块通往地狱之门的墓碑,而他迟宇,则化身一名为了大义,即将和魔鬼做交易的义士——路过水果摊还顺手买了盒黑红黑红的大樱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