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淮洲怎么也没有想到,当天晚上,自己所收到的好友申请,竟然是来自于遥。
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真的没有眼花之后,顾教授又开始怀疑是不是重名,直到点开验证消息——“顾老师您好,我是您的新助教于遥,之前我们在商场见过,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。”
末尾还跟了个可爱的表情。
怎么可能没印象,这学期新来的所有讲师和助教,就记得你一个,顾淮洲在心中暗想,带着满心的难以置信,终于点了通过。
-顾老师晚上好。
-晚上好。
内心波澜起伏,文字不动声色。
礼貌性的问候之后,对话框一直显示‘对方正在输入…’,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新消息,顾淮洲想不来什么事情需要输入这么久,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。
-我记得你是学统计的啊,我教生理的,怎么会把你安排到我这儿来?
-还有,我是alpha你知道吧,学院现在都不对第二性别做协调了吗?
之后又是很久的正在输入,生怕对方会多想,顾淮洲又补充了一句。
-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,只是觉得学院的安排不太合理,要是你也不满意的话,我帮你去找主任调整…
顾淮洲终于给他发来一条长长的解释:就是因为按第二性别做安排,他就成了公卫学院唯一剩下的一个oga,主任便想着给他调一个相近的专业,挑来挑去,发现只有顾淮洲这里有个空缺。
于遥自己也想不明白,怎么统计和生理就是相近的专业了?虽然都隶属医学院,但是真的八竿子打不着啊,可是想到对方是院务主任,他说近…那就近吧…
而且顾淮洲先是在商场帮过于星,面试的时候又那么亲切,如果能和他共事,应该也很好的,专业知识可以慢慢恶补,教授和善才重要。
其实主任通知于遥时,也怕他会有所顾虑,还多说了几句:“顾老师几乎都算是你的长辈了,而且他是不婚主义,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毛毛躁躁的,人也很好相处,这是最适合的去处了…”
言外之意仿佛是在说,即便那是个alpha,也不会看上你们这些小年轻的。
手机那头的顾淮洲花了两分钟理解主任的逻辑,眉头微微皱起又迅速舒展开,如果自己一定要有一个助教,那么他真心希望是于遥。
-生理也很需要统计学知识的,助教的工作也都是大同小异,你不要有心理负担,遇到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说。
于遥心里冒出一股微微的甜,他不是能在社交里如鱼得水的人,会担心自己没法融入新环境,担心自己没法胜任新工作,顾淮洲的话,无疑是最有效的一剂强心针。
-主任给我转发了您这个学期的教学计划,可是我对照新发的课本看了看,有些地方书上好像没有,还有好几个地方我也不太明白,您看明天方便当面给我讲讲吗?
顾淮洲心中升起懊悔,早知道那份敷衍的东西会被发给于遥,他就认真写了,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,现在也只能先答应下来。
-好的,那明天早上学校见。
顾淮洲放下手机,眼睛扫过自己是书桌,认真地想了想:新发的课本?什么课本?我上课用过课本吗?
罢了,既然他要讨论,那我就找找吧,不然显得很没有诚意…
十分钟后,顾淮洲拨通了教材中心的电话,表示自己好像还没领到这学期的课本,顺便想问问他们通常几点开始上班,见于遥之前还来不来得及去领…
教材中心要中午才开始上班,顾淮洲一大早就找了后勤部的人来规划他的办公室,要放下一张新的桌子,要备上新的电脑,还要分接网线,新的设备还得写很多申请,忙得他不可开交。
都是给于遥准备的。
正教授是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,助教和教授也可以共用一间办公室。
这都是学校定下的规矩。
隔壁教授也是这样的。
不是自己以权谋私。
不是。
顾淮洲如此自我开解着,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于遥做这些,要说只是对他的印象很好,那面试时给出的高分也已经够了,要说是心动,只见过三次而已,好像也不至于。
或许是因为于星?或许是因为他来自瑞典?顾淮洲自己也说不明白。
思及瑞典,又想起了当年那场意外,和那个杳无音信的人,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失落和愧疚,也不知道临时标记会不会对那个oga的身体产生影响。顾淮洲还没从回忆中回过神来,于遥就敲响了他的门,带着课本和纸笔,甚至还把那份敷衍的教学计划都打印出来了。
顾淮洲亲自起身帮他拉椅子,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来。
于遥客客气气地坐下,对他表现出来的好意也只当是为人热情,一个新员工该有的认真细致和小心翼翼,都在他身上充分体现。
看到他手里的教学计划有被荧光笔标亮的部分,课本
里好几处都夹着书签,想来昨晚是真的做足了功夫,顾淮洲有些后悔,讨论哪用得着这么认真,昨天就应该跟他说清楚的。
当时只是觉得隔着屏幕怕说出什么误会来,让于遥觉得自己这个教授德不配位,有损自己的形象,哪想到他竟如此敬业,一天就将整本生理学的书都看完了。
自己还连书都没领到。
顾淮洲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不称职。
但是就一点点。
“必修课我这学期只负责上心血管生理,选修课和实验课不用备课,你不用整本书都看的。”顾淮洲给他倒了杯水,讲起自己这学期的教学任务。
于遥的手指不安地抠着笔,他实在是心里没底,越看越觉得这些东西他都不会,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,但是刚刚入职,不能说这种话,会让上级觉得你无能,公卫学院没有他的岗位,要是顾淮周这边也待不下去,总不能去做后勤吧。
“啊,没事,我闲着也是闲着嘛…”
才不是闲着,都熬出黑眼圈了,顾淮洲心里怪他口是心非,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,看着于遥刚翻开课本的第一篇,正要开口,只能打断他,还伸手拿过他的书,打算看看他的笔记,一边翻一边说道:
“我上课的方式可能跟别的老师有所不同,会以课本为基础,但是发散的内容可能会比较多,你要不…先旁听两次课,有什么建议再提出来,咱们再讨论?”
顾淮洲尽量将话说得委婉,其实他原本想直说跟着自己上课不需要这般认真,不用点名也不用批作业,日子清闲得很,可是又不好打击了年轻人的积极性。